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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猴情 守望精彩——記鐵漢老兵黃天鵬

發布日期:2024-07-31    來源:神農架國家公園
  2024年的2月29日,山下已經可以聞到春天的味道,海拔2200多米的神農架大龍潭金絲猴研究基地,還是深雪如鹽,雪樹冰枝,冰凌滿壁,氣溫低達零下6攝氏度。
  車子從正路轉進一條毛路,雪地胎在積雪深深的毛路上軋出兩道輪痕,沒行多遠就停靠在路邊,不再前行,怕驚擾到金絲猴群。
軍旅時期的黃天鵬
  我們從車上下來,背上沉重的攝影攝像器材,深一腳淺一腳,一步一步向金絲猴基地走去。空氣刺骨寒冷,常年不走山地的我們,身上背著貴重的設備,行走格外小心。來到一條小溪邊,看到一個四面透風的亭子和一個就地支起的三角窩棚。神農架國家公園隨行的杜華同志告訴我們,這就是大龍潭金絲猴研究基地,那個窩棚是基地工作人員御寒避風小憩的去處。
  小溪對面的山坡上有動靜,時不時還傳來樹枝被折斷的聲音。我們循聲望去,可見金絲猴的身影在樹枝間晃動,并迫不及待地拎著設備,躡手躡腳向它們靠近。
  開始,怕驚跑它們,我們用長焦鏡頭在遠處拍攝。從鏡頭中,我們發現,幾乎所有金絲猴都在啃食樹皮。像人類吃甘蔗一樣,它們嫻熟地把樹枝或樹干上枯死的老皮剔去,只啃食緊貼著枝干的鮮嫩內皮,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并不介意我們的長槍短炮。見它們不是很害怕我們,我們就嘗試著向它們靠近。一頓專注地爽拍,一轉眼就過去了三個多小時。同事張燦踩破了一個冰窟,雙腳泡進了冰水里,凍得疼痛難忍,好在我們的素材已經拍得差不多,就回到工作人員的窩棚里烤鞋襪。
  “我們今天能看到這群金絲猴,要感謝這幾位老哥,特別要感謝一個人,黃天鵬。沒有他們,我們今天就看不到金絲猴,我們國家的金絲猴研究都要推后一二十年。”杜華一句話,引起了我們強烈的好奇。
  脫下綠色軍裝 愛上綠水青山
  世界上有很多巧合是難以用文字解釋清楚的。我們根本都想象不到,今天會在這里再度采訪黃天鵬,續寫他的傳奇人生。
  2021年,我們編輯部曾幫助湖北省退役軍人事務廳編輯制作《荊楚楷模——最美退役軍人》畫冊,其中就有神農架林區退役軍人代表黃天鵬。我問杜華:“您剛才提及的黃天鵬是不是2021年那位湖北省最美退役軍人。”他肯定地說:“是的。”
野外宿營,他們燃起火堆
黃天鵬(中)邊走邊與隊友確定方向
  杜華邊走邊給我們講述黃天鵬的履歷:
  黃天鵬1982年出生于湖北宜昌的秭歸縣,從小喜歡解放軍,夢想軍旅生涯,保家衛國,保護國家和人民財產。2000年,他如愿參軍入伍,被分到北京軍區某部從事報務員工作。三年后,黃天鵬復員回到神農架林區,角色轉變成護林員。又過了兩年,神農架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啟動大龍潭金絲猴野外研究項目,黃天鵬軍人本色,體質好,能吃苦,愛崗敬業,被納入項目隊伍中來,從此參與到金絲猴的保護研究事業中,堅守叢林,與猴為伴。時光荏苒,一晃已屆第二十個年頭。神農架這片神秘獨特且稀有的土地,生物多樣性豐富,原始森林和自然景觀壯美。國家對神農架的保護也從1970年批準成立神農架林區,到1986年批準設立神農架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再到2016年批準神農架開展國家公園體制試點,保護等級不斷加碼,保護措施不斷升級,保護意義不斷深化。對旗艦物種金絲猴的保護和研究一直是國家公園的重中之重。
  無論國家公園的保護級別怎么變,黃天鵬的職責使命都沒有改變。變的只有如梭歲月、猴群壯大,團隊與猴群的感情不斷加深,國家對金絲猴的研究不斷取得新成果。自2003年12月從部隊退伍加盟自然保護區,他已經在這片深山老林中堅守了整整20年,尤其是大龍潭金絲猴野外研究項目正式啟動以來,他每日與金絲猴為伴,書寫了一位退役軍人“猴王”的傳奇。
  沒煉成“槍王” 卻變成“猴王”
  我們問杜華,為什么說我們今天看到猴子要特別感謝黃天鵬?他非常激動地說,黃天鵬他們所承擔的工作,就是開展金絲猴的行為、繁殖、遺傳、疾病防治、種群監測等相關領域研究,為保護生物多樣性提供科學數據。
  工作之初,大家對金絲猴知之甚少。神農架有金絲猴是不爭的事實,可金絲猴在哪里,到哪里去找他們,怎么才能把神農架金絲猴的情況摸個八九不離十,這些都需要黃天鵬他們一林一林去尋找,一群一群去發現。為了找到猴群,他和隊友們長期跋涉在山林之中,沉重的設備和行囊,外加一天幾十公里的路程,沒有堅強的體魄誰能扛得下來,更何況還有毒蛇猛獸和致命胡蜂的襲擊。剛開始的時候,猴群對人非常敏感,一驚一躥就是幾里甚至幾十里地。無論風霜雨雪,山霧彌漫,他們都得跟著猴群跑,通過望遠鏡觀察猴群,一點一點記錄每個金絲猴家庭的生活習性。有時候在山里一呆就是幾天,啃冷饅頭,喝山泉水,直到彈盡糧絕,采野果充饑。
  杜華講著講著,我們已經來到了大龍潭基地職工生活區。黃天鵬站在食堂門口,把我們引到一個有火爐的房間。趁食堂給我們做面條的間隙,我們跟黃天鵬聊了起來。他接著杜華的話往下講,太難了,苦累都不說,關鍵是跟著猴子邊跑邊搞研究太難,吃不消。剛開始,他們一連在山里跑了半個月,每天跑二三十公里,連猴子的影子都沒見著,他一度打起了退堂鼓,并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老班長。老班長鼓勵他說,你當了三年兵,受過非常嚴格刻苦的訓練,難道你現在的苦比在部隊受過的還苦嗎。聽了老班長的話,黃天鵬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回顧往昔,黃天鵬有太多的惆悵和欣慰。他忘不了林業隊破舊房屋內的潮濕和冰冷,忘不了一次次的跌倒和摔傷,更忘不了第一次發現金絲猴的喜悅,忘不了他和金絲猴“大膽”結下的深情以及“大膽”晚年衰老的背影,當然還有他們在與金絲猴交往和研究中一次又一次的突破。
  “今天你們看到的這群猴和其他的猴群是不一樣的。它們和我們一樣,我們在研究他們時,它們也在研究我們。我們能和他們相處,彼此信任,是長期磨合的結果。本質上,它們還是一群野猴,啃草根吃樹皮,保持著它們自身的生存方式。但他們知道我們的隊友對他們是友好的,不會傷害他們,所以他們樂于跟我們相處。”黃天鵬說。剛剛找到這群猴是令人興奮的,但如何與猴群建立親密關系,使它們相對穩定下來,成為黃天鵬和同事們需要攻克的又一個難題。他和隊友們想盡一切辦法,無數次親近,從百米縮短至五十米,再縮短至幾米的距離,猴兒們最終接受了他們,放松對他們的警惕,相對穩定了下來。這種信任解決了研究金絲猴一個巨大的難題,那就是不用跟著他們漫山遍野地跑,研究人員每天可以近距離觀察研究它們,甚至連它們的尿液都可以收集到。
  黃天鵬說,起初這群猴只有40多只,現在已經發展到8個大家庭100多只了。在常人看來,這些金絲猴都是一個模樣,但在黃天鵬眼里,每只猴都有自己的特點,毛發、五官、甚至眼神、脾性,他都了如指掌。無論大猴小猴,見到他都那么親熱,信任他,貪玩的小猴甚至跳到他的肩上玩,活像孫大圣回到了花果山。
  金絲猴的基地 精英人的搖籃
  我們問黃天鵬,有沒有想到換個地方工作,他很直接地回答:“換什么地方,我就在這里干著挺好。”大龍潭名字好聽,但這畢竟是深山老林,一輩子托付在這里,沒有內心的執著和追求,肯定是做不到的。黃天鵬今年已經42,干到退休還有18年。這些年,黃天鵬和同事們走遍了神農架金絲猴棲息過的每一片森林,全面調查了金絲猴的種群、數量及分布,總行程達2萬多公里,調查面積達400多平方公里,為有效保護神農架金絲猴提供了科學的理論依據。黃天鵬還先后參與了20多個項目(課題)的研究,參與編寫專著4部,發表論文多篇,研究成果獲得神農架林區科技進步特等獎兩次,一等獎一次,湖北省科技進步二等獎一次,一項成果被認定為湖北省重大科研成果。
國家公園科學研究院金絲猴團隊合影
  如今的大龍潭已經不只是一個簡單意義上的金絲猴研究基地,這里已經變成了金絲猴研究者的搖籃。自基地建成以來,包括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在內的各野生動物研究團隊紛紛來這里研究學習,把大龍潭野生金絲猴基地變成研究寶地,成就了不少研究成果,突破了很多科學難題。據不完全統計,截至目前,神農架國家公園科學研究院大龍潭金絲猴研究基地,已經培養了大概40多位博士生,100多位碩士研究生,他們來自中國科學院大學、中國科學院動物研究所、中南林業科技大學、華中農業大學、華中科技大學和武漢大學等。這里還吸引著世界各地的專家學者,他們慕名而來,在這里扎根,傾心研究,破解自然奧秘。
  黃天鵬是神農架的林二代,父親是最早開發神農架林區的第一代人,父親對神農架的感情、對工作的投入、對人生的態度和對他的諄諄教誨,深深地刻在黃天鵬的腦海里。他出生在這里,生長在這里。他熱愛自己的家鄉,對這里千山萬壑的摯愛情懷融匯在他的血液里。剛回林區時,單位給他安排的工作是清理景區垃圾,提醒游客注意安全,幫助迷路或有困難的游客等,工作環境很差,長年生活在海拔2200多米的高海拔地區,一年四季大霧不斷,濕冷難耐。后來又安排他到金絲猴基地建設項目,同樣艱苦異常,但黃天鵬克服了各種困難堅持了下來。他立誓繼承父親的意志,做一名稱職的神農架國家公園職工,守望和守護好這群大山的精靈。
  曾經跟黃天鵬一起奮斗過的同事們,一個一個離開基地,或退休,或轉入別的部門和崗位,黃天鵬不為所動。他深知自己工作的重要性。這片山林無比平凡,沒有奇峰異石,名人墨跡,但這里依山傍水,生存著一群大山精靈,珍稀國寶。這個基地存在的意義非凡,它是人類了解自然的需要,是國家的需要,也是科學發展的需要,當然,更是人類了解自然的成功壯舉。
黃天鵬(二排左一)與專家們合影
  成功的道路千萬條,離不開執著堅守;平凡的人之所以能夠成就偉大,那是他把平凡的事做到了極致,把自己的全部奉獻給了平凡,忘我公心。
  和所有神農架國家公園的職工一樣,黃天鵬覺得最為愧疚的事是對親人的極大虧欠,對愛人和孩子無比欠缺的關愛和陪伴。為了這群精靈,他長年駐守在這深山峽谷,一個月才能出山一次,而為了工作,他不知多少次放棄了這寶貴的下山機會。
  雖然黃天鵬是陪伴這些猴子時間最長的人,跟猴們最親的人,但在黃天鵬看來,他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大龍潭金絲猴研究基地的建成和發展離不開神農架國家公園管理局黨委的堅強領導,離不開國家和省科研部門的英明決策,更離不開全局職工的共同關心和努力。他說:“我們神農架國家公園的每一個職工都是金絲猴的守望者。大龍潭金絲猴研究基地是神農架國家公園的,也是中國的,更是世界的。”
黃天鵬與金絲猴建立起相互信任關系

  黃天鵬的這席話給我們詮釋了他覺得在這里挺好的原因。熱乎乎的雞蛋面端上來了,一想起黃天鵬他們曾經在高山密林啃食冷饅頭喝冷山泉的經歷,我們的心里充滿了崇高的敬意。在冰天雪地里拍了一上午的我們,早已饑腸轆轆,狼吞虎咽,很快就把溫飽的感覺找了回來。如今,我們坐在報社的辦公桌旁,用干澀的文字撰寫黃天鵬的傳奇人生,總覺得力不從心,希望這篇乏力的文字,能夠激勵我們所有人,了解他們的事跡,向這些神農架國家公園的脊梁棟柱,學習!致敬!(文\ 何塞 柏寧 杜華 圖\張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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